君子似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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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似归》

 傅展像是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回望她的眼神软弱动摇,甚至充满了心虚,李竺对此心知肚明:他还防着她,他对她就像是对那份相信一样,偶尔有所蠢动,但却绝说不上是着迷,永远是如此举棋不定,充满犹疑。尽管也说不上是个多情的人,但在他们之间,她投入的感情也许是要比他多。。

  这是个大学教授的女儿,她在叙利亚原本过着很好的生活,法蒂玛没提,但李竺能看出来,她不知道哪种事实更让人难过,是她如今的现状,还是法蒂玛本人的麻木。她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呆在特米尼火车站,那里的夜晚当然也不安全,但至少——充满了活跃,那里就连犯罪都是活跃的,不像是难民营,充斥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迷雾,这些人终于来到乐土,但不管拿到了多少物资,他们的生活其实也并没有变得好一些。

  李竺好气又好笑,又感到熟悉的哽塞感拥在喉头,她不搭理哈米德,重新征询地看向傅展,不管怎么不服气,怎么哀怨,这一刻她总是离不开他的决断,她还不能独立下这个判断。

  不过,如果走的是乡村公路,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生活在欧洲和美国有一点好——除了城市,在乡村你基本见不到人。除非是五渔村那样的观光自驾胜地,在一般乡间,一整个上午就通过不到100辆车也很常见。尤其是佛罗伦萨到罗马,有封闭式高速公路,一般人更不会去走乡间小路,傅展一蹿出下口就把油门踩到底,Mini几乎是咆哮着往前蹿去,他一边开一边说,“把枪拿出来,后座的枪——你有没有在开车的时候和人换过座位?”

  他的英语说得真的很好,语法严谨,口音文雅,李竺听着他的话,不禁就响起了数十年前的中国东三省,越是能说一口流利日语的老人,对日本人的仇恨也就越深。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背后肯定有力量支持,甚至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同伙,能在半小时内连取三条性命,这活儿不糙,这绝对是专业人士。但更多信息,恐怕得见到人以后再说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荒凉?
  【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这男人,看着光鲜,其实思维扭曲、没底线、没人性。】两人的眼神三度遇上,她第三次甜笑,手里盲打输入,【伊斯坦布尔机场能遇到这么多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遇到了他!】【挺好玩的。】

  他说了一连串又长又复杂的英文,显著超越能力,停下来以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这都是以前在导游培训课程上背的——我本人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难以解释,他瞟了李竺一眼,想得到什么提示:她什么都说了吗?可并不像啊,JEM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拿起键盘,一边撰写工作邮件,一边神经质地轻轻唱了起来。“你们在哪儿呢,Whereareyou,whereareyou,你们在哪儿呢,宝贝们……”

  他站起身,“好运,女孩。”

  “依然不变,我们想要你们将U盘送到安全屋。这本来也就是我们打算在巴黎做的,找个专业人士送到真正的安全岛。”安杰罗说,“只是现在我们发现,比起深网上能找到的那些所谓‘专业人士’,你们更专业、更可靠也更安全。在深网找人,有些不可测的风险,你永远也不知道和你交谈的是不是FBI。”
  “你猜呀。”

  她可以不问,傅展也可以不回答,但要蒙骗过自己,没那么容易——下一次,遇到下一个侯赛尼时,她会动手吗?

  高权限,权限是真高,伊斯坦布尔的监视网络是他们的后花园,首先在机场就是从监控找到的人,有门路带进那么多设备,除了政府背景,别的真没法解释。“但他们知道我们是两个人,却还是只派出一名打手。在蓝色清真寺那次可以说是巧合,可能人手分散开做搜索工作。但特洛伊城就只能解释为人手短缺了,如果是两名打手,我们没机会逃走的——政府没可能连两个人都找不到,所以这不是政府行动。”
  他的眼神游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争相在许愿池前留念,把硬币一个接一个地往池水里扔,情侣们嬉戏着共同投下硬币,K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掠过人群,几个想法同时掠过脑际:这些人一定都来自梵蒂冈附近的酒店,昨晚就数那里最太平。他们知不知道许愿池每天都能收到3000欧之多的硬币,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也许退休以后他和H可以合伙去哪里挖个坑……

  关键是什么,他也没有说,李竺偷眼看看他:傅展总是很有主意,甚至从不喜欢和人商量,顶中意保持那份神秘感。她突然发现,这会儿他也是真没主意了,他自己下不了这决定,甚至暗自希望有人能为他决策。

  她跑了大概两公里就已经喘不上气了,这和平时的健身还不太一样,李竺的极限来得早得多,傅展在耳机里不断和她确认位置,但她怀疑他是否来得及过来支援——
  “快了。”从刚才起,他们一直在窑洞里钻来钻去,不是太逼仄,越往深走空气反而越好,终于离开了那逼人的恶臭,窑洞也越来越高,李竺环顾四周,发觉不少挺新鲜的开凿痕迹,这里应该开辟出来没有几个月,和安杰罗说得合上了——开罗这里是新开辟的安全屋。

  “摄像头安在衬衫纽扣里,或者类似高度的装饰物中。后向摄像头,安在后领口。”

  傅展不以为忤,【心性也不是越复杂越好,陈靛的心思很单纯,心性就不错。】陈靛是【韵】集团第三号人物,论心眼子,一万个他也不能和傅展拼,但胜在心性简单坚定,从集团设立至今,一门心思就跟住了乔韵,从未想过叛变到傅展这里来,几年来不是没给傅展带来麻烦,但倒也让他欣赏。像李竺这样,开始对秦巍有点心思,私下搞小动作,玩到一半又收手,够胆玩,没胆付账的人,在傅展看来,也就值得一个字——怂。
  李竺好气又好笑,又感到熟悉的哽塞感拥在喉头,她不搭理哈米德,重新征询地看向傅展,不管怎么不服气,怎么哀怨,这一刻她总是离不开他的决断,她还不能独立下这个判断。

  “呃……”注意一切细节,这可以说是傅展致胜的一大关键,李竺的确在有意识地模仿和学习,但她没想到傅展连这都看透,尴尬了一秒才试探性地说,“嗯……他们大概需要2分钟左右就能定位到我们的地点?是通过三角定位做到的吧?这信息……应该其实挺有用的?”

  他对乔韵像是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这兴趣也许在伊斯坦布尔还有的,但那是伴着‘傅总’这身份而来的那种有些将就的生活,在那生活中的兴趣,现在握着方向盘的傅展,要更……更赤裸、更真实,像是脱去伪装的野兽,有了真正的猎物,它就不屑于要洋娃娃了。“如果再让你选,你会选当经纪人,还是往……我不知道,搏击界,还是特工这块发展?”

  “没关系的,”她说,收紧了掌握,像是要给他一点数不清道不明的信心。“没有关系的,傅展,已经很好了。”

  “是谁击碎的路灯?这群操羊屁股的野蛮人,永远都听不懂人话!”H勃然大怒,按着手机大发一通脾气,这才沉着脸接受了跳弹的事实,“把消息和照片散布出去,你们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信使?”李竺问,她有点不可思议,“互联网还需要信使?”
  “但我们并没住在安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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