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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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玲珑杀》

 苏萧的本意,他岂能不知?他又何尝不想天下处处政通人和,人间清平喜乐?他又何尝不想各处留驻兵马,以雷霆之势平息流寇,扶助百姓?可是,这说来容易,做来却何其之难,其中的辛劳艰苦怎可与人一一细细道来?。

  今日里,候松坐在窗边,左手搁在梨花案桌上,漫不经心地盘着两枚灯笼狮子头,右手手心里则攥了个精巧的鼻烟壶,上下摩挲着把玩,一双绿豆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将那鼻烟壶对着日光细细地瞅,仿佛能将里头绘的鱼戏莲花看活了似的。

  此话虽然平平,可想苏萧她向来出言谨慎,更无有半点阿谀奉承之言语,这一句话必是出自她的内心所想。

  此番在大殿之上,自己先机夺人,用孝心感动圣上,想必圣上便将送亲之事直接指给郑溶了罢?

  两人只是这般默默地坐着,静待那漫天晚霞如最华贵的蜀锦苏绣肆意泼洒出去,这一刻如此静谧而喜悦,在这一刻,苏萧情愿只同这个男子这般静静地坐在这里,哪怕她早已知晓,这样的时刻对于她来讲,已是奢侈珍贵到了极点,哪怕她此生早已是不能回头,哪怕她此生注定无法同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执手并肩,可这一刻,他嘴角含笑,温柔绻缱的样子,她永生难忘。

  待走近了些,却见宫门处围了一拨儿人,似乎是看守宫门的侍卫与御宴出来的某位官员争执拉扯了起来,苏萧等人走近一看,那与侍卫争执吵嚷的,不是别人,正是九门提督沈世春沈大人,旁边极力劝解的乃是翰林院的几个修撰,看来晚宴果然已结束散场。

  郑溶笑道:“你如今越发的伶牙俐齿了,连本王都敢抢白。叫你去讨你就去,再说了——苏大人本就是咱们府上的,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这又是为何?”

  她觉得此话很是怪异,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道:“多谢王爷关怀下官。”

  辛七答应着,正要转身,却瞥见门槛边不知为何却滚落着一个他昨夜送进去的鹅梨果子,他再定睛一看,那屋内的地上,骨瓷碟儿的碎瓷片子飞溅得到处都是,昨夜当宵夜的鹅梨果子也四处滚落,他猛然想起苏萧邱远钦两人深夜求见,必然是这两人回禀了什么事,才惹得殿下动了大气。
  所以,那人一转身的时候,她就立马就想起了,这可不是跟在荣亲王身边的三喜总管么!又突然忆起了,今儿晌午,正是官员午眠的时辰,那个两三步就闪进了侯郎中的公房里的人可不正是三喜么!

  她往后退了一步,道:“公公莫急。几日前交付仪制器物时,下官与内务府的公公们按着单子一一核实过了,那时除了下官,还有我礼部同僚王正思也是在场,断不会出错。若是公公不信,可叫王正思大人来,一问便知。”

  时间一长,她慢慢明白了,当初的担心原是多余了,这京城之中,官吏多如牛毛,哪能那么巧,两下间就遇到了呢。对苏萧来说,此人仿佛成了上辈子的冤孽掌故,她未曾想过这辈子竟还会和此人有半分牵连,哪晓得冤家路窄,此刻竟冷不防听到此人的名字。
  郑溶颔首道:“郑公且说来。”

  她定了定神,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却发觉喉咙里仿佛被塞进了一截子粗麻绳似的,脖子又仿佛被人死死地擭住了一般火烧火燎的疼。

  郑洺身边的那人斜着横了杜士祯一眼,冷冷道:“王爷,这小子要说是赏花,我倒是信他几分,若说是赏青杏,我是十个不信,他小子不知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混账事情了,您得好好审上一审。”
  郑溶笑道:“等苏大人的伤好利索了,她必然好好地赏你。到时候你要什么赏赐,尽管跟苏大人讲。”

  皇帝只觉自己好似睡了许久,嘴巴缓缓张了张,才惊觉自己虚弱得发不出什么声音,伏在塌前的贵妃只顾自己一味哭泣,他眼珠略转了半圈,一旁的长公主郑淣见状忙上前一步道:“父皇可有什么吩咐?”

  他的声音低低地在空气之中徘徊,带着陈酿的桂花酒的气味,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陡然地冲入了她的耳中。她曾经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再听到从他的口中说出她的名字,她眼见他在京城春风得意高官得做,本该早就将千里之外的罪臣之女抛到九霄云外,可是为什么那一声的低吟中竟然带着这样浓烈的绝望和蚀骨噬心的相思?
  “你现在和他如此……如此亲密,难道不是别有所图?”

  说罢,愤然拂袖而去。

  郑溶才领了众位官员在场子外头一一坐定了,当即便有一名巡防营的武将,自傲箭法出众,自告奋勇地便要争一个头彩。
  那侍女说:“今儿殿下打从宫里头回来,便没个好脸色。”

  净空大师道:“陛下面带雪青之色,从面相而观,却是像服用了丹药所致的寒气侵体,寒热内郁而久结不散,如今累积而发导致昏厥不醒。”

  真是不公平啊,她怕是已经看到了他的模样,可他却还只能在梦中描摹她的眉眼。不过没关系,我的苏筝,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不着急。

  清辉满地,月殿仿佛已只手可达,无奈天梯遥遥,渡人不易。

  郑溶望向床榻的方向,缓缓地阖上眼睛,仿佛极为疲倦:“是啊,想好了。”

  苏萧缓步走到那后院门口,眼瞧着那一道宝瓶门上头磊磊实实的竹青色地锦,脚下却不由地顿了一顿,暗道:既然他并不情愿让她晓得他回来了,自己却为何要去寻他?她心头泛起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自己这样算是什么呢?自己到底和他又有什么关联?自己不是为了家仇血恨才忍着漫天流言蜚语住在这里么?自己甚至还算计于他……自己有什么资格,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回到别院便要告知自己呢?
  周齐想起方才自己的言行举止,只觉得一场天大的祸事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头上,顿时没了气焰,双腿虚软瘫坐在椅上,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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